任伯一行人沿樓梯上了二樓,轉個彎,到了一個單位門口。
這裡通道狹窄焗熱,所以只上兩層,沒有練武的Steve已出汗兼氣喘。
任伯一邊拿鎖匙,一邊對Steve說︰「嘻嘻,後生仔,走幾步就氣喘了?」Steve拚命抖順氣,才能勉強回應︰「你們食過夜粥,當然有氣有力啦!」
任伯打開門,但門卻是卡住:「這單位分成四個劏房,裡面走廊窄,卡住了這度門,大家請勿見怪。」一眾人只好小心穿過門隙。阿魏噸位雖不及雞泡魚,但要過這度門,難度還是極高。即使小心翼翼,也幾乎撞爛那度日久失修的門。
「窄門!……」阿魏過門的情景,再次引發Amos聯想。
「哈哈,總算過關!」阿魏一過門,就像打了大勝仗一樣,擺個靚post先。兒子Steve見狀,立即拿手機狂影。
「喂阿仔,你在做什麼了?」
「當然是拍照留念啦!」
「你不是吧?…..父親有難,你竟然不拔刀相助,而是用手機將我的狼狽相拍下,然後放上網任人睇?」
「不,我只會給雞泡魚看,給他一個取笑你的機會。」
「別放上網才好呀!」
門後是一條長又窄的走廊,兩邊有五度劏房的門。牆上掛上幾個電箱,以供電給劏房單位。它們的存在,令原本已經很窄的走廊,變得更難通過。
阿魏在任伯和柴叔之後,側身左閃右縮地前進,Amos和Steve跟在後面。走不到幾多步,阿魏左腳被什麼絆著,幸好及時扶住兩邊牆,才不致於成件仆低。一看,原來地面有條一呎高的橫陣,於是對後面的Amos和Steve說︰「小心這裡!」
「任伯,這是什麼東西?差點絆死人!」
「這裡面收藏了喉管,給單位的廁所排水的。」
幸得阿魏一提,Amos和Steve總算渡過橫陣,跟一行人走進最深處的劏房。
劏房面積約二百尺,裡面幾乎空無一物,只有幾張膠凳、花生的包裝袋、汽水罐之類的物體。劏房一角有個小房間,地台升高,上面有坐廁和洗手盤—-原來那是洗手間。
任伯著眾人坐下。只是人有五個,膠凳卻只有三張。正所謂以客為先,任伯當然要叫阿魏三人坐下。但阿魏和Amos身為教徒,又較後生,怎可以不讓坐給老人?於是同聲說道︰「你們坐吧!我們後生,站一會沒問題的!」
至於第三張凳…..Steve早已安坐其中︰「任伯他們坐了兩張,剩下一張…….當然要讓給不懂武功的我,是吧?」邊說,邊用紙巾抹汗。
「那你就該勤力學武吧!要老人家讓位你坐,你知道醜字怎樣寫嗎?」阿魏譏笑道。
座位安掛妥當,阿魏再打量四周,問︰「這裡像個迷宮一樣,如果有火災,我看也很難逃生。」任伯嘆氣回應︰「唉!沒法子了!你該知道,現在樓價有多貴吧?就算這裡分拆成四個劏房,每個單位也要租四千元。原本住在這裡的印巴佬也捱不住貴租,剛剛搬走了。」
「說的也是。就算有最低工資,基層人士的大半人工都用來交租了,你叫人怎樣維生?」
「你說這犯法也好,至少也叫基層有個地方住。政府不理他們,大家只好自生自滅了。」
「這是地產霸權下的惡果!絕對係,除非唔係!」
Amos一邊聽,再一覽周圍環境,不禁嘆息。
他和很多教友一樣,都生於中產家庭。他的家雖然只是大角嘴一座只有七成實用率的『豪宅』,但裡面好歹有保齡球場、羽毛球場、公園、健身室、泳池等設施,而且環境清靜,從窗外也能望到一點維港景色。相比附近的舊樓,他的家絕對是名符其實的『豪宅』。
雖然他常常會經過大角嘴舊區,也聽過『貧富懸殊』字眼不下百次;雖然他看過不少有關劏房的新聞,但親身在這焗促的劏房中,那種壓逼感,絕非看報紙、電視或者電腦可以相比。
突然,他又聯想到什麼,於是開口問任伯︰「Nick……是否自小就住在…..這個地方?」
任伯笑道︰「嗯,他的家在街口那棟樓。那裡好一點,只是一開二而已,多年來都沒變。」
「是嗎?……」Amos再望望這裡,覺得自己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,除了感恩之外,他也心想,Nick和Steve之所以討厭基督徒,會否是因為他們不知民間疾苦,卻又以為自己手持真理,就如聖經中的法利賽人一樣?
這時,Steve在他耳邊微聲問道:「你沒事吧?好像心神恍惚似的?是不是覺得這裡太熱了?」,打斷了其思緒。
「不!我沒什麼!」
「哦?是嗎?但我覺得快要熱死了…..」
說時遲那時快,兩人已聽到「咇」一聲—-原來是柴叔做手腳:「我們日頭很少開冷氣的,但現在人多,不開一下真的會死人。」
「聽你這樣說,還有其他人未到嗎?」阿魏問。
「沒錯,還差幾個。」柴叔回應道。